你有没有留意过这样一些现象:
在看一部电影之前,我们会首先打开软件,查一查它的评分,然后决定要不要去电影院。
(相关资料图)
在找一家餐馆吃饭之前,我们也会先看看它是否上榜,以及评分如何,才能安心地享用一顿晚餐。
在某个风雨天,载错了乘客的司机会极为抓狂,因为如果他让另一名乘客在一月的冷风冻雨中等着,将会极大增加他得差评的概率。
在外卖员比承诺的送达时间晚了两分钟才把你的外卖送到后,即便我们从来没想过因为这个要给他的派送打四星而不是五星,他还是不停地在向你道歉。
看一部电影,读一本书,挑一家餐厅,我们越来越倾向于借助评价来做出消费的选择。
不止如此,根据数字营销集团Fan&Fuel的研究,92%的网购消费者表示完全不信任没有评价的网络店铺。“
研究还发现,人们购买商品或者选择餐厅的时候,将网络上的评价看作是第二可信的信息来源。”点评网站ReviewTrackers的曼迪·约对《纽约邮报》说,“排第一的只有朋友和家人的评价。”
生活在一个评价的时代,无数人帮我们一起精挑细选消费的产品和场景,保证我们不走弯路,节省时间和精力,听起来皆大欢喜,难道不好吗?
一切还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下文节选自图书《我不在:黑镜世界的真实性》
01
如果给新闻打分,我们就能获得真理吗?
对于一些人而言,这是评论时代的终结,这样的形式把权力从专业的评论家手中夺走,交给了陌生的路人和僵尸帐号,这样水军在必要时就可以扭转评论风向。
对于另一些人而言,这是必要的民主,真正保护了大众不受批评家偏好的误导,更不用说批评家可以被买通了。
因此特斯拉和SpaceX的创始人埃隆·马斯克就评价一事已经开展过许多讨论。他提出建立一个网站,让所有人都能评价新闻的真实性,特别是能给每个记者打分。“可信度评分”体系最终应该能把我们从受到政客控制的说客手中解救出来。这些说客已经毁掉了新闻业的可信度,还在各地扶持“民粹主义者”。马斯克认为,他应该给这个网站起一个激进的名字——“真理”。
不到一天时间,其他40万推特用户都会同意他的观点:要像给新闻评价真实性和可信度一样,对其他的人类活动也加以评价。其他活动也将受制于这两项义务:打分和听大家的评价。
新闻记者会像外卖员、司机、房东或者书店老板一样,收到人们的打分。显示器前的“群众们”将聚集在网络这个虚拟集会上,告诉我们记者得多少分,他们是否值这个分数。
研究表明,人们首先会看分数和星级,然后如果我们必须从两个星级相同的东西之中选一个,评价数量更多的那个更好。
因此为了获得尽可能高的得分,我们必须保持完美。但这还不够,我们还要足够讨人喜欢,让尽可能多的人给我们打分来证明这一点。
我可以预见由此产生的焦虑。但这么做终究是正确的。三明治提前送到,出租车准时到达,家里被打扫得宽敞而整洁,寄来的图书与商品描述完全一致。还有医疗机构,能让很多病人自发写下评论说自己痊愈了而且服务还很热情的那间肯定会是最好的。
然后打分成了大多数人都想要的东西。这就是民主,直接的民主,所以也就更民主了。不过,打分真的永远不会有坏处吗?
02
如果生活在一个可以给人打分的时代
2015年的时候,朱莉亚和妮科尔联合公布为人打分评级的App,名叫Peeple。
这个APP会显示在附近的所有用户。APP给每个人都生成一个数值,综合计算了这个人的三个方面的特质:专业水平、个人评价和情感评价。任何有智能手机的人都能通过这个APP辨别出谁是“最好的人”,并且只跟他们来往。
图|《黑镜》
不过这个计划发布后,用户因为担心网络霸凌和骚扰而遭受广泛的批评,后来虽然发布了更友好的版本,最终依然不了了之。
不过,后来《黑镜》的第三季第一集里就描绘了一个极端化的被打分系统统治的世界。
女主角蕾西的评分是4.2分,这足够让她过上体面的生活。但为了得到梦想中的房子,她需要达到4.5分。
为此,每个早晨她都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这样之后她在咖啡吧,在工作中,整天都展露微笑。如果她想要五星满分,她必须一直微笑。社交网络上的每条信息,她都打五星。每次社交互动,她都报以灿烂微笑,旁人说一句话,立马打五星。
图|《黑镜》
蕾西忙忙碌碌,专注努力,她试图表现得有教养,有礼貌,守规矩。她甚至还聘请了一个顾问,想提高她的声望,并幸运地获得了一个参加高分人士婚礼的机会。
但是后来,蕾西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误机、发火、衣冠不整等一系列微不足道的过失,使得蕾西评分不断降低,直到在婚礼上失控被关进了监狱。
铁栏之后,虚伪的从众者终于卸下了伪装,然后蕾西终于自由了。
03
枷锁往往以极度舒适的形式出现
虽然听上去可能很矛盾,但在蕾西那个世界里解放自我,比在我们的世界中更容易。
我们虽然也被一连串奇怪的评分束缚住了,每一段社会关系都有评分,无穷无尽。但是现实世界里的评分并没有《黑镜》中或是Peeple上人们明确感受到的那股压抑。因此,我们没觉得自己是囚徒。也许我们是,但是我们没有感觉自己像囚徒。
蕾西的束缚呢?很明显,我们都意识到了。她的束缚和戴夫·艾格斯的小说《圆圈》一样,书中写到了一家比谷歌和脸书那样的巨头还要庞大的公司。这个世界与我们世界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有一家个人数据的寡头公司垄断了市场,兼并了所有公司,变成了唯一一家垄断公司。这家公司以一种比现在还要扭曲和大胆的方式粉碎了个人的隐私。
但是事实是,枷锁是无形的:对于那些在寻找相同枷锁的人来说,它们真的存在。很多我们并不了解的数字定义了我们,它们根据我们不了解的标准和目的,以我们不了解的主题量化了我们。或许它们真的会影响我们的生活,但是我们不了解其形式、时间和原因。因此这一切看上去不过是个游戏,有时也许确实令人讨厌但却无害。
我们都是数字,当然,除此之外我们还是人类,我们依然有权利和义务。是的,事情就应该如此。但是这种情况却越来越难维持了。
再者,甚至都没有讨论过,如果压迫变得更明显,卷入更多人,和《黑镜》及Peeple的噩梦愈发相似,我们会不会试图解放自我作为反抗。可能我们会将生活中的每一面都向算法敞开,让算法为我们做选择,计算其他人的平均分,这让我们感觉那么好,那么轻松,甚至都说服我们自己,认为我们完全不需要解放自己。
然而,这个世界里,语音智能助理、智能家居、智能汽车、智能电话正不断代替我们做选择,而且它们做出的选择会跟我们自己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而做出的一样,这样的世界是个自在的世界,人们永远不需要真正做出选择。“有了智能技术,”尼桑的一个广告说,“你将永远能找到正确的解决方案。” 这句广告也是一代人的名言。
当个人被极端量化为分数,分数制造出了不负责任的个人,人们永远无法长大成人,没有权利享受自己的胜利,也没有权利为自己的失败哭泣。然而,这同时也让人们变得轻松,摆脱了在每一次人生岔路口时需要做出选择的责任,然而正是这些选择组成了人类。
这样一个承诺极度舒适,就像永不消逝的童年,非常有诱惑力,比人们试图思考人类还剩下些什么时那种袭来的恐惧更有诱惑力。一旦人们被转变为一个数字,这个数字至少在理想中只会上升。
但是,我们依然会受到我们不了解的算法操纵,我们依旧是受害者,算法会宣判我们无罪还是有罪,算法会决定我们的贷款额度和保险费用,配发我们的权利和豁免。算法标准还是不透明的,它掌握在少数私人和国有大公司手中,它们想要的是遵规守纪、服从和控制。
然而我们之中没有人反对这样不停操控我们、将我们商品化和量化的公司。
就像蕾西一样,或许,更重要的是要提升那个数字。